在建筑行业的复杂生态中，工程居间人扮演着连接项目供需两端的关键纽带。他们既不直接参与施工管理，也不属于合同任何一方，而是凭借市场资源、信息优势与协调能力，为委托方（如建筑企业或业主）与工程相关方牵线搭桥，促成合作达成。这种角色在工程项目信息不对称的背景下应运而生，尤其在非国有资金项目自主发包权限开放后，其活动日益活跃。这一职业始终游走于合法性与灰色地带之间，既被部分司法实践认可为市场润滑剂，又因易滋生串标、行贿等乱象而备受争议。

核心职能与行业价值

工程居间人的核心职能可概括为信息整合与关系协调。一方面，他们通过行业人脉提前获取未公开的工程项目信息，包括招标动态、技术要求、业主偏好等关键内容，并向委托方提供精准匹配的项目机会。例如，在大型建筑项目中，居间人可能协助建筑企业获取投标资格，或为业主筛选符合资质的承包商。

其价值延伸至交易促成环节。不同于简单的信息传递，居间人需深度介入谈判过程：协助编制标书、引荐关键决策人、调解合同条款分歧，甚至监督后续合作履约。这种“全流程服务”使其超越传统中介，成为项目落地的实际推手。值得注意的是，成功的工程居间往往依赖于居间人对项目的隐性控制力，例如通过内部关系影响发包决策，这也是其收取高额报酬的基础。

法律定位与身份辨析

根据《民法典》第九百六十一条，居间合同被定义为“居间人向委托人报告订立合同的机会或提供媒介服务，委托人支付报酬”的法律关系。工程居间人据此具有双重法律特征：一是独立性，即不隶属于委托方或项目方，仅承担信息报告或媒介义务；二是非代理性，与代理人不同，居间人无权代委托方签订合同或作出法律意思表示。

然而实践中，工程居间常面临身份混同风险。例如在重庆仲裁委员会案例中，某“居间人”实际以中标方身份参与项目，并担保承包协议履行。仲裁庭认定其角色实为合作方而非居间人，因其深度介入合同履行并承担连带责任，突破了居间行为的法律边界。这种模糊性导致司法裁判常需结合合同条款与实际行为综合判定身份。

报酬机制与行业惯例

工程居间报酬通常采用“成功收费制”，即合同签订后按项目规模比例支付。行业数据显示，费用占比约为工程总造价的2%-8%，商业项目甚至可达10%-20%，远高于一般居间劳务的合理范围。支付模式分阶段进行：签约时首付30%-50%，工程款拨付后分期结清，部分合同要求居间人提供发票并承担税费。

高额报酬的合理性常引发争议。支持者认为其匹配了居间人的资源价值与风险成本；反对者则指出，此类费用侵蚀施工利润，变相推高工程成本，且易诱发腐败。更突出的矛盾在于报酬约定的模糊性。若合同未明确计算标准或支付节点，纠纷极易发生——例如某案例中口头约定的5%费用，在施工后被居间人单方面提至10%，法院最终依据行业惯例酌定为0.8%。

法律效力与合规边界

司法对工程居间合同的效力认定存在显著分歧。有效论者援引《民法典》合同编，强调法无禁止即可为。在“中国中铁航空港建设集团案”中，最高法认为公开招标项目的信息居间不必然违法，判定合同有效。无效论则立足《招标投标法》的“三公原则”，主张居间行为若干预招投标（如泄露标底、安排陪标），即构成“以合法形式掩盖非法目的”。例如某居间人通过行贿促成中标，法院认定合同无效并追缴报酬。

政策演进加剧了合规复杂性。早年《建筑市场管理规定》明确禁止“介绍工程收取费用”，但该规定已于2011年废止；现行法律虽无直接禁令，但住建部对“围标串标”“资质挂靠”的打击，实质压缩了居间行为的生存空间。当前合规关键点在于：居间内容是否限于信息撮合，而非操控发包决策。

风险防范与实践建议

委托方风险集中于信息欺诈与费用失控。部分居间人虚构项目信息或夸大第三方履约能力，诱骗预付费用。防范需建立三层机制：

1. 尽职调查：核实项目批文、资金到位情况，要求业主出具书面合作意向；

2. 合同精细化：明确居间范围（如“仅提供信息，不参与谈判”）、报酬触发条件（如“以实际到账工程款为基数”）；

3. 违约制裁：约定信息失实或串通第三方的惩罚性违约金。

居间人则面临劳务争议与责任牵连风险。为降低法律风险，应做到：

合同范本可参考住建教育网条款，强调保密义务、单方解约权及争议仲裁机制。

行业反思与未来走向

工程居间人的存在折射出建筑市场的深层矛盾：信息壁垒与监管缺位使其成为项目资源的“灰色分配者”，但其部分功能又弥补了正规招投标体系的灵活性不足。当前司法实践虽未全盘否定其合法性，但趋势是严格审查行为本质——纯粹信息中介受保护，而操纵发包则面临无效认定。

未来行业需在法治化框架下重构定位：一方面，推动居间服务标准化，如限制报酬比例、强制信息披露；可探索将其纳入工程咨询体系，通过资质管理规范行为。研究亦需关注居间行为与工程腐败的关联性，为立法提供实证依据。唯有平衡市场效率与公平秩序，才能终结工程居间“既被需要又被诟病”的尴尬处境。

> “居间非原罪，关键在尺度。”

> 当行业规则足够穿透信息黑箱时，掮客终将蜕变为顾问——从台后的博弈者，转为阳光下的服务者。